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楼主: 福尔莫斯

熊市回忆录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13-6-24 14:49:24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久没有经历这样酣畅淋漓的市场下跌了!市场还是那个市场,与其说“前所未有”的利空所致,不如说是市场本性的必然反映。既然不那么“经常”,那么就珍惜吧,无论是观赏还是使用你的预备队。是人都会有情绪,但只有一种在这个时候不要有,那就是“愤怒”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3-6-25 16: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引用
原文由 福尔莫斯 发表于 2013-6-25 12:50:03 :
引用
原文由 福尔莫斯 发表于 2008-10-20 0:21:12 :
找到了巴菲特上述文章的原文英文。经典就是经典。个人觉得,对股市的投资策略还没感觉的人来说,最好巴菲特的这篇文章应该背过。如果能把下属英文的原文也背过的话,那不仅仅提升你的英文水平,从长期来看也一定能增加你拥有的人民币数量。这可比任何大学的英文课文都要美妙得多啊。


Buy Americn I Am.

Warren E. Buffett

2008,10,16

The financial world is a mess, both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abroad. Its problems, moreover, have been leaking into the general economy, and the leaks are now turning into a gusher. In the near term, unemployment will rise, business activity will falter and headlines will continue to be scary.

So ... I’ve been buying American stocks. This is my personal account I’m talking about, in which I previously owned nothing but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bonds. (This description leaves aside my Berkshire Hathaway holdings, which are all committed to philanthropy.) If prices keep looking attractive, my non-Berkshire net worth will soon be 100 percent in United States equities.

Why?

A simple rule dictates my buying: Be fearful when others are greedy, and be greedy when others are fearful. And most certainly, fear is now widespread, gripping even seasoned investors. To be sure, investors are right to be wary of highly leveraged entities or businesses in weak competitive positions. But fears regarding the long-term prosperity of the nation’s many sound companies make no sense. These businesses will indeed suffer earnings hiccups, as they always have. But most major companies will be setting new profit records 5, 10 and 20 years from now.

Let me be clear on one point: I can’t predict the short-term movements of the stock market. I haven’t the faintest idea as to whether stocks will be higher or lower a month ? or a year ? from now. What is likely, however, is that the market will move higher, perhaps substantially so, well before either sentiment or the economy turns up. So if you wait for the robins, spring will be over.

A little history here: During the Depression, the Dow hit its low, 41, on July 8, 1932. Economic conditions, though, kept deteriorating until Franklin D. Roosevelt took office in March 1933. By that time, the market had already advanced 30 percent. Or think back to the early days of World War II, when things were going badly for the United States in Europe and the Pacific. The market hit bottom in April 1942, well before Allied fortunes turned. Again, in the early 1980s, the time to buy stocks was when inflation raged and the economy was in the tank. In short, bad news is an investor’s best friend. It lets you buy a slice of America’s future at a marked-down price..

Over the long term, the stock market news will be good. In the 20th century, the United States endured two world wars and other traumatic and expensive military conflicts; the Depression; a dozen or so recessions and financial panics; oil shocks; a flu epidemic; and the resignation of a disgraced president. Yet the Dow rose from 66 to 11,497. You might think it would have been impossible for an investor to lose money during a century marked by such an extraordinary gain. But some investors did. The hapless ones bought stocks only when they felt comfort in doing so and then proceeded to sell when the headlines made them queasy.

Today people who hold cash equivalents feel comfortable. They shouldn’t. They have opted for a terrible long-term asset, one that pays virtually nothing and is certain to depreciate in value. Indeed, the policies that government will follow in its efforts to alleviate the current crisis will probably prove inflationary and therefore accelerate declines in the real value of cash accounts.
Equities will almost certainly outperform cash over the next decade, probably by a substantial degree. Those investors who cling now to cash are betting they can efficiently time their move away from it later. In waiting for the comfort of good news, they are ignoring Wayne Gretzky’s advice: “I skate to where the puck is going to be, not to where it has been.”

I don’t like to opine on the stock market, and again I emphasize that I have no idea what the market will do in the short term. Nevertheless, I’ll follow the lead of a restaurant that opened in an empty bank building and then advertised: “Put your mouth where your money was.” Today my money and my mouth both say equities.


中文翻译:

无论美国还是世界其他地方,金融市场都是一片混乱。更糟糕的是,金融系统的问题已渗透到整体经济中,并且呈现出井喷式发展。短期内,美国失业率将继续上升,商业活动停滞不前,而媒体的头条也令人心惊胆颤。

  因此……我一直在购买美国股票。我指的是自己的私人账户,之前该账户除了美国政府债券外没有任何资产(这不包括我所持伯克希尔-哈撒维公司的资产,因为这部分资产将全部投入慈善事业)。如果股价价格继续保持吸引力,我的非伯克希尔净资产不久后将100%是美国证券。

  为什么?

  我奉行一条简单的信条:别人贪婪时我恐惧,别人恐惧时我贪婪。当前的形势是??恐惧正在蔓延,甚至吓住了经验丰富的投资者。当然,对于竞争力较弱的企业,投资人保持谨慎无可非议。但对于竞争力强的企业,没有必要担心他们的长期前景。这些企业的利润也会时好时坏,但大多数都会在未来5、10或20年内创下新的盈利记录。

  澄清一点:我无法预计股市的短期波动,对于股票在1个月或1年内的涨跌我不敢妄言。但有一种可能,即在市场恢复信心或经济复苏前,股市会上涨,而且可能是大涨。因此,如果你想等到知更鸟报春,那春天就快结束了。

  回顾一下历史:在经济大萧条时期,道琼斯指数在1932年7月8日跌至41点的历史新低,到1933年3月弗兰克林?罗斯福(ranklin Roosevelt)总统上任前,经济依然在恶化,但到那时,股市却涨了30%。

  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美军在欧洲和太平洋遭遇不利。1942年4月,美国股市跌至谷底,当时距离盟军扭转战局还很远。同样,20世纪80年代初,尽管经济继续下滑,通货膨胀加剧,但却是购买股票的最佳时机。简而言之,坏消息是投资者的最好朋友,它能让你以较低代价下注美国的未来。

  长期而言,股市整体是趋于利好的。20世纪,美国经历了2次世界大战、代价高昂的军事冲突、大萧条、十余次经济衰退和金融危机、石油危机、流行疾病和总统因丑闻而下台等事件,但道指却从66点涨到了11497点。

  也许有人会认为,在一个持续发展的世纪里,投资者几乎不可能亏钱。但确实有些投资者亏了,因为他们总是在感觉良好时买入,在市场充斥着恐慌时卖出。

  今天,拥有现金或现金等价物的人可能感觉良好,但他们可能过于乐观了,因为他们选择了一项可怕的长期资产,没有任何回报且肯定会贬值。其实,美国政府的救市政策很可能导致通货膨胀,并加速现金贬值。

  未来10年,证券的投资回报率肯定要高于现金,也许会高出很多。那些手持现金的投资者还在等待好消息,但他们忘了冰球明星韦恩?格雷茨基(Wayne Gretzky)的忠告:“我总是滑向冰球运动的方向,而不是等冰球到位再追。”

  我不喜欢对股市进行预测,我再次强调,我对股市的短期行情一无所知。我看到一家开在空荡荡银行大楼里的餐馆打出的广告:“从前你的钱在这里,今天你的嘴在这里。”但今天,我的钱和嘴巴都在股市里。

??????????

我一直想说,把这篇文章读透了,读懂了,基本就解决了何时买股票的问题了。

但很多人这个时候,却总以为是“抄底”。这就走偏了。


确实是啊。福探说的对。

但还是有点想炒底的味道,所以到了跌的关头,买的有点早,没有达到好的买点。欣慰的是,是按照认可的价值来操作的。

可能下次提高自己的买点功夫吧。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3-6-24 22:48:34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申购了一只指数基金和一只混合基金,做个纪念。<div>记得2900点的时候,申购了一只基金,叫嘉实研究精选。到2250点居然解套了。不过现在又套了。</div><div>6.24,我记忆非常深刻。好像是2003年6月24日。我当时持有基金科瑞,这天刚好解套。犹豫了一下,没有卖出,最后套了3年。饱受折磨和煎熬。可悲的是,套了3年赚了个利息钱,要再多拿一年,就四倍了。可惜没有如果。</div><div>希望,今天的6.24和当初的6.24一样。不过是倒着来的。</div><div>所谓长阳确立顶部;看看这次长阴能不能确立底部。</div>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1-12-8 08:5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经典文章,重读一下!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1-12-10 22:03:47 | 显示全部楼层
刚看了一遍,过段时间再看一遍,加深下印象。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1-12-11 13:57: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系列文章不是简单知识的叠加,是利用市场的宝贵经验,具有启发和引导性的作用。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1-12-23 16: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好回顾历史~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13-6-24 15:48:16 | 显示全部楼层

追加投入正是时候,二期啊,赶紧到来吧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9-5-10 12:26: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国股市历史回顾(ZT)

(一)上海、深圳两个证券交易所创立(1990-1991年)

  
2000年12月16日,“中国证券市场十年论坛”在北京隆重召开,包括中国证监会主席、香港证监会主席等证券市场高层人士兴高采烈,侃侃而谈。在会场上东走走西看看的我却忧心忡忡,仿佛置身于美国影片《教父》的开头,贵客盈门,欢天喜地,却暗藏着杀机。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中国证券市场一定会经历一场深刻的调整,许多市场中人和机构将像羔羊或狼群一样被莫名的力量宰杀,场面会十分血腥,只是不知道程度有多大。
  
9年前,却是完全不同的一幅景象。1991年6月的一天,我走进位于上海黄浦路浦江饭店底层的上海证券交易所报到,成为它的第41名员工。饭店底层临时搭建的房间低矮局促、阴暗潮湿,但里里外外异常忙碌。上交所成立于1990年12月9日,到第二年的5月31日止,实际开市日为114天。我在办公桌上拿起一份简报,这100多天来,整个证券市场交易总额为32.29亿元,其中债券占了九成,股票成交占一成,也就是说,股票交易额为3.22亿元,日均交易额为280万元,最高日交易额近1,600万元。
  
当时在上交所上市的企业有8家,开市以来,股价持续上升的是豫园商场、凤凰化工和爱使股份。豫园是上海有名的风景点,俗称“城隍庙”,豫园商场经营的是小商品、旅游纪念品、土特产品和黄金饰品等,上海老百姓自然都很熟悉它,成为当时股市的最爱,不过其市值也只有5,800万元(1991年6月7日)。由于当时8只股票的面额没有统一,有10元、50元和100元,面额100元的豫园股份的最高价是858元,与其他股票动辄几十倍乃至几百倍的市盈率相比,9.25倍市盈率的豫园最具投资价值。
  
凤凰化工是唯一的非上海本地股,地处浙江省兰溪市,是重点日用化工企业,也算是国企,市值1.275亿元,位列股市第二,把它拉到上海是为了体现上海市场的全国性。爱使股份则是一家所谓制造仪表器材的公司,1989年的销售收入仅405万元。事实上,爱使原先的总股本只有40万元,中国人民银行起先不同意它上市,但1990年12月上交所开业时,加上爱使电子,8家上市公司的资金规模也仅为2.6亿元,再少的话,上交所就没法开业了。爱使公司通过1配1、1送2的办法,股本一下子增加到270万元,终于上市了。即便如此,它也是市值最小的公司,仅为266.9万元。
  
有趣的是,8家上市公司中还有两家关联企业,上海飞乐股份和上海飞乐音响,俗称“大飞乐”和“小飞乐”。“大飞乐”要比“小飞乐”大得多,仅从员工规模看,一个约2,700人,另一个只有50人。“大飞乐”的总经理也是“小飞乐”的董事长,其“父子”关系不言而喻。事实上,“小飞乐”的发起单位之一便是“大飞乐”的前身“上海飞乐电声总厂”。但从市场化或股份制的资历而言,“小飞乐”成立于1984年,是最早的股份制企业之一,而“大飞乐”建立于1987年。更为重要的是,1986年,邓小平会见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董事长约翰.范尔霖,后者向邓小平赠送了一枚纽交所徽章,凭它可以在纽交所自由进出。邓小平回赠了一张“小飞乐”的股票,这就是“父以子贵”了。“小飞乐”1984年发售股票时,也未在媒体上刊登招股公告,只在当地市民报纸《新民晚报》上报道了一则创立大会的新闻。
  
“小飞乐”、爱使股份与另一家延中实业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没有国家股,当时被称之为“集体企业”,俗称“街道企业”。延中实业据说是为安排失业(当时叫待业)人员而建。申华电工也没有国家股,但它是极具中国特色的乡镇企业,董事长兼总经理瞿建国是当时川沙县孙桥乡副乡长和工业公司总经理。
  
8家上市公司中,身份最高贵最富国企意味的是真空电子,1989年,它在全国最大的100家电子企业中销售额排名第十二,利税总额则是第二。真空电子在1991年6月的市值是8.6亿多元,占上海股市总市值的60%以上。不过,真空电子就像后来许许多多的大型国企上市公司那般,很少有投资者喜欢,但又无法忽视它。真空电子最有名的事件是其首任董事长薛文海公开扬言中小股东无足轻重,他虽道出了真实状况,但其粗鲁的态度简直无法让人接受。
  
8家上市公司有一个共同之处??每年都分红,而且股息率很高,这在此后许多年的大部分上市公司身上再也不会出现了,投资者们不得不以追求资本利得为目标。当年的股份公司在不能交易的情况下,也只能以股息来吸引人了。当然,所谓的高股息是和当时的高通胀背景联系在一起的,这些上市公司的股息率大多都是18.75%,它正是当年一年定期储蓄存款的利息率。最高的股息率是22%,1989年由豫园商场和凤凰化工发放。
  
特区深圳证券交易所也在1991年7月3日正式营业,挂牌企业有深发展、深万科、深安达、深金田和深原野。深发展尽管是一家股份制银行,但考虑到姗姗来迟的中国金融改革,它能上市,在15年前是件令人惊讶的事情,所以深发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市场上的一颗明星。深万科当时还是一家非常不起眼的地产公司,只是里面有一个聪明的企业家王石,他为了尽量摆脱控股国企“婆婆”的影响,利用深圳市委急于改革的心情,直接要求市委书记支持万科成为股份制公司。还有一家公司深原野也颇具典型,因为它是中国股市最早出局的玩家。
  
原野是第一家中外合资的上市公司,在1987年成立的时候,国家股占了60%,港资占20%,还有两个个人股东各占10%,其中一个叫彭建东。但过了不到两年时间,原野只剩下了两个股东,一个是占5%股份的深圳国企,另一个是香港公司,占95%股份,背后的控制人便是彭建东。原野上市后,彭建东将股价炒高,然后套现。1992年7月7日,原野停牌,直到1994年1月才改名为“世纪星源”复牌。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当时没有对外披露,只是法院后来以挪用公司资金罪和侵占罪的名义将澳大利亚国籍的彭建东驱逐出境。
  
除了原野的中小股东之外,没有多少人对此深究和愤怒,也没有多少人想到原野这类上市公司会在今后泛滥成灾。

(二)不完善、不健全的证券公司

  
进入上交所后,我的主要工作是担任《上海证券交易所专刊》的记者,顾名思义,这是交易所办的一份报纸。中国的许多改革的特色是“只做不说”,悄悄地干完,等大家发现,“生米已煮成熟饭”。国家对待交易所的态度也一样,不准主流媒体播报股市信息,可股市恰恰是最市场化的,没有公开的信息,这个市场一定会死掉。上交所索性自己办报,向广大投资者进行市场推广。
  
除了股市行情之外,可报道的信息十分有限。上市公司只有8家,而交易所的会员单位1990年时仅有26家,其中以信托投资公司为主,占了14家,证券公司仅有6家,还有就是城市信用合作社(我有两天调研完5家信用社营业部的经历)。上海的证券公司主要有3家??万国证券公司、申银证券公司和海通证券公司。申银证券背后的银行是工商银行上海分行,海通证券公司属于交通银行体系,万国证券则是一家股权较为分散的公司。万国和申银等证券公司原始资本的积累离不开对国库券的套利。当时,中国各地市场因投资者市场意识不同,国库券价格差异很大,把黑龙江的80多元国库券弄到上海,就能卖到100多元。但当时没有什么电子化交易,国库券全是实物券,面额最大的才10元,2,000多万元的国库券总得需要装十几个麻袋、十几个箱子,租一节火车皮,配上多名经济警察和枪支押运回上海吧。有意思的是,个体投资者也在做同样的事,有个叫杨百万的人就是这样发家的。中国证券公司的经营水平一直不高,行为与一个散户或暴发户没有什么两样,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另外,当时的券商充分利用不对称的信息优势乃至违法获得先机来牟取暴利。万国证券的总裁管金生在1989年去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金融管理处串门,看到了1988年国库券准备在一个星期以后上市的内部文件,赶紧以黑市价75元买进,一上市就是104元,大有斩获。万国证券的行动引来了其他证券公司的跟风,最后皆大欢喜。
  
很多年来,中国股民真正有多少人,一直是个谜,原因是为了操纵股市、提高认购和配售新股中奖率等原因,个人或投资机构收集了大量的非股民身份证,然后开户,俗称为“拖拉机”,结果把中国股民弄得面目全非。但在1991年夏天的3个月中,我很幸运地见到了几乎所有的上海股民(占了当时10万中国股民的绝大部分)。上交所为了无纸化交易,也为了消灭黑市,要求投资者本人必须来浦江饭店换取新的股票账户。交易所所有员工从下午到深夜12时加班加点工作,我的岗位是最后将账户递给客户。整整3个月,拿着小喇叭喊号的我看到了无数张脸,那是很真实的事情,不似后来,市场变得越来越玄虚了。

(三)市场的狂乱与挫折(“810”事件)、中国证监会的设立(1991年下半年-1992年)

  
1991年6月上海浦江饭店门外站着不少投资者,他们在议论着该不该买股票和买什么股票,我记得自己站在他们中间,太阳晒得有点吃不消。到了7月,大家已经没什么可以议论的了,因为市场每天单边上场,而且都涨停在0.5%的涨停板上。由于普遍惜售,像凤凰化工从前周成交的6,280股缩小到这周成交55股。每天空涨不是个办法,上交所在9月30日开始以成交量调控股价,如果当天成交量不到其可上市交易量的0.3%,当天就不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会有人作出些“贡献”,凑足成交量,然后股价继续向上。于是,出现了世界股市上难得一见的奇观,证券公司每天聚满人群,看着行情大屏幕,像久旱盼甘霖那般等待几股或十几股的成交量,最后积累成功,延中实业2,800股,真空电子1,500股,大飞乐400股,爱使电子85股,申华电工110股,小飞乐65股,豫园商场40股,凤凰化工2,140股,股价上涨,大家欣喜若狂,一齐鼓掌。
  
它之所以给我们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以后的中国股市一直被“扩容”压力所困扰,也就是说,发行的股票总是多于市场中的资金,不会出现在股市中买不到股票的现象。但是,这个奇观还是预示了以后中国股市的宿命??荒诞的政策不断地扭曲市场,市场又时不时作出离奇极端的反应,让政策制定者恼羞成怒或焦虑万分,用更离奇的政策来束缚或刺激市场,然后市场奄奄一息或亢奋异常,接着政策又……造成上述现象的原因不难理解,上交所成立一年后才出现了第一家新上市公司兴业房产。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一直不愿意让新公司上市,造成粥少僧多,供不应求。
  
那时的深圳市场又是另一番景象,深发展的扩股遭到股民的反对,1991年8月11日其股价曾狂跌41.6%,在证券公司前的一名妇女目睹此景当场晕倒。9月6日,深指已从全年最高点136.9点跌至最低点45.6点。当地政府一边实施2亿元资金秘密救市行动,一边采取取消涨跌停等多种市场化方法,终于使市场反转。
  
1992年年初,邓小平南巡讲话,提到了上海作为改革开放龙头的重要性,也具体肯定了股票交易所在市场经济中的作用,为中国股市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氛围(当然,邓小平的肯定是辩证的和谨慎的,一方面讲要大胆试,又说搞得不好就关)。3月,原来的上海市市委书记、上交所的创建者,当时已是国务院副总理的朱基公开称赞深圳市场比上海成功的报道,深深刺激了上交所的总经理尉文渊。他越过主管单位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直接向市委领导申请全面放开上海市场的股价,让市场自己说话,终于形成了股价天天小涨、最后变暴涨的局面。例如豫园商城的股价就从800多元/股上涨至10,500元/股(10年后,一些中国股市投资者高喊要创造第一个百元股的奇迹,却未考虑到豫园商城早就是万元股了。即使将百元1股拆细至1元1股,豫园商城也是中国第一个百元股票)。
  
深圳临近亚洲金融重镇香港,它所在的地域广东又得改革之先机,要比当时正欲改革起飞的上海,在市场意识方面成熟得多。如果不是出了“810”事件,上海股市在几年之内是很难超越深圳的。
  
1992年8月7日,深圳市宣布当年发行5亿股公众股,发售500万张抽签表,中签率为10%,每张抽签表可以购1,000股。在大牛市中,新股是市场的宠儿,如何公平公正地发行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由于每张身份证可花100元买一张抽签表,不仅全国各地大量的身份证寄往深圳,据说上百万外地人涌入了这个常住人口只有60万的城市,各售表机构门前提前3天就有人排队。到了8月9日早上,排队人数可能已达100万,当天晚上9时,500万张抽签表售完。未获得抽签表的人群目睹了种种不公正和腐败行为后涌向市政府。午夜12时后,警察与示威者发生冲突,到处是石块、汽水瓶、催泪瓦斯、水炮、电棍,汽车、商店被烧被砸,混战持续了4个小时。事后调查,至少有10万张以上的抽签表被内部藏留私买,涉及金融系统干部职工4,000多人。
  
尽管事后朱基副总理认定“8.10”事件是“一次技术失控事件”,但深圳市市长郑良玉曾在公众面前泣不成声,他12月16日转任江西省副省长。随后,市委书记李灏被调回北京。
  
“8.10”事件触及了中央政府的底线。中国共产党人深知金融稳定事关政权安危,1948年旧上海金融市场的崩溃正是国民党垮台的直接原因之一。金融市场不能影响社会和政局的稳定,否则的话就必须关门。作为金融市场最活跃又最不稳定因素的股市能否做到这点,谁都没有把握。上交所开业时,当时的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刘鸿儒和上海分行行长龚浩成就对尉文渊说:“半年内不出问题就是胜利。”由此可想上上下下是多么的不确定。
  
因为“810”事件,深圳市场是够得上“关门”条件的,尽管深圳市场没有关门,却从此元气大伤,直到1996年才打起精神再度与上海竞争。“8.10”事件也引发了上海股市的暴跌,却没有让上交所循规蹈矩,他们反而趁着上海的改革开放大肆发展,直至1995年的“327”国债期货事件,才让上交所领略了什么叫“关门”。
  
“8.10”事件还有一个得益者是中国证监会,地方上的混乱给了北京集权的理由,于是,证监会于当年10月26日成立。


(四)本末倒置的市场营运和1994年的大暴跌(1992-1994年)

  
今天最能代表中国股市的量化指标是上证指数(上证指数以1990年12月19日为100点),它的最初发布日是1991年7月15日,以133点报收,到了年底的12月31日,已是292点。1992年5月21日,上海股市全面放开股价,上证指数从前一天的623点冲到1,334点,并在5月26日达到全年最高点1,429点。但由于这一年有30多只新股票上市,比1991年增长了3.88倍,对投资者的心理冲击和资金面压力巨大,股指一路下滑到393点,出现了上海股市的第一次“熊市”。但不久就反弹,在当年年底,上证指数收在780点上。
  
与上市公司激增同步的,是股票交易额的几十倍地放大,股票总成交金额247亿元,比1991年增长了近30倍,市价总值558.4亿元,增长了317.98倍。上交所的会员单位也达到75家,比以前增加了49家,交易所场内的席位也从最初的25个扩大到1992年年底的500多个,到1994年则扩大到了3,000多个。
  
在这个扩张过程中,出现过上海市场交易设施严重不足的情况,即营业部太少,投资者没有“跑道”可以买进卖出。为了获得营业部限量发放委托单,投资者开始通宵达旦地排队(让人感叹的是,十几年后的上海房市泡沫时,又让我们看到了同样的场景)。于是,上交所竟然在昔日的“跑狗场”??文化广场中搞了一个超大型的证券营业部,100多家证券公司营业部在那儿设立临时拒台,接受股民的委托。有些紧张的是,1992年6月1日第一次开门时,没想到竟来了4万人,有关方面准备不足,只得临时关闭。6月9日,它才开始顺利运行,半年后的12月,这个违反规定开设的证券经营场所才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
  
这座位于过去的法租界、植有法国梧桐的陕西路永嘉路口的“文化广场”,后来成了鲜花集市,最近又要挪作它用了。很少人能将它和大型股票委托展销会联系在一起,这可能也是世界股市史上的一绝,可它确实充满了早期的市场精神,是不“规范”的早期中国股市的象征。
  
比起文化广场股票委托点形式上的不规范,影响到中国股市长远发展或者说让中国股市受到不良“路径依赖”的,是看似规范和名曰“规范意识”的文件和规定,它们非常在意股东与国家的关系,而不是从股东的权利来界定股票类型,从而衍生出许多看来富有“创造性”,但最终却被证明不是不可行就是成为市场发展障碍的东西。比如“国家股”、“法人股”与“个人股”,就是一些当时就有点矛盾、今天更是让人匪夷所思的概念,保险公司和投资公司从市场中直接买来的股票是不是法人持有的股票呢?为什么它们就不是“法人股”呢?界定概念的混乱,直接导致了中国股市的结构性缺陷,股票被人为地划为流通股和非流通股。当年的不流通,缘自于对所有制意识形态的考虑,不能让民间力量“私有化”公有企业,但由于“法人股”与“不流通股”划上了等号,结果后来很多民营企业的“法人股”也不能流通了。
  
有趣的是,只要不被称为“法人股”或“国家股”,就可以想办法变相流通。在1992年之前是没有“法人股”这个概念的,只有所谓的“单位股”,这在上海市场的“老八股”当年的报表中出现过,后来有许多就化为流通股了,否则今天北大方正(当年的“延中实业”)和华晨集团(当年的“申华电工”)就不可能是全流通的股票了。
  
事实上,早年的上交所并没有按照“规范”来做,当时只要总经理尉文渊一句话,某某股票法人股可以上市流通,具体由上市部总监通知工程部,第二天这些股票就可以买卖了。
  
同样,当时的国有资产管理负责人说某某股票可以流通,马上就可以进入二级市场,如上海嘉丰公司国家股就有10%大约3,000多万股进入了流通市场。只是后来中国证监会监管严格后,再也没有发生这种事了,至于已经流通的法人股和国家股,也就无法追索了。不过,到了2006年,解放占总股本三分之二的法人股和国家股的流通问题又成了中国证监会面对的头等大事。
  
第二个由政府造成的负面影响中国股市至今的问题,是把每年的上市资金规模定一个额度,然后分配给各个省、直辖市和中央各部委。在一个正常的股市里,只要一家企业达到一定的上市标准,其发行的股票有投资者认购,便可上市。而在中国,上市公司变成了一个特许融资的权力公司,被人们形象地称之为“圈钱”。企业的质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分配到融资的额度,而每个省份的额度一般都是由省委决定的,甚至是由领导跑来的。
  
在他们眼里,这和过去为了一个大型项目到计委报批是一样的概念。除了总体额度之外,还要限制家数,因为如果只定额度,每个部门和省市可以把它们分成很多家企业,等到上市后,通过再融资把股本扩大。现在仍有一批上海本地上市公司的A股份额很小,B股却很大,这就是当时把A股额度分到许多家公司,然后用B股额度补足的例子。B股当时是专门为境外人士投资设立的股票,但最终也是事与愿违。
  
从1992年开始,中国的几波上市公司狂潮与20世纪初的科技股IPO狂潮没有什么区别,到处是成立大会和上市酒会,它们的目的就是拿到钱,然后与突然有钱的中奖者一样乱花钱。等到钱花完后,自己的本业也荒废了。
  
任何正常的股市都不会允许一个政府在不顾供求状况的情况下,宣布一年将从市场募集多少资金,然后配给它所属意的公司,却全然不顾这些公司的质量。1992年,深沪两地市场的A、B股上市公司有54家,1993年有177家,1994年有287家。A股筹资额1992年为50亿元,1993年为276亿元(其中81.5亿是配股),1994年为99.78亿元(其中50亿元是配股),扩容的势头十分凶猛。1993年上证指数尽管达到了最高点1,558点,随着发行额度的明确,市场开始进入真正的低迷期,当年年底收在833点。1994年2月14日,政府宣布1994年新股发行额度55亿元,明显要比1993年的195亿元低得多,而市场并不买账,上证指数在3月10日就击破700点,4个月后的7月29日,上证指数跌到全年最低点325点。股市崩盘要影响社会和政局的稳定,中国证监会慌忙在8月1日宣布救市,暂停新股上市,当天深沪两个市场的涨幅都超过了30%。到了9月13日,上证指数到达全年最高点1,052点。但这不过是一场利用治标不治本的政策进行的投机罢了,接着两地市场又暴跌36%以上。由于中国证监会8月1日还宣布了两条“建议”,即建立共同基金和中外合资基金公司,史称“三大政策”,但它们真正实现要等到20世纪初,可想当时是多么虚无。官方权威的监管机构都随意承诺或用含混的建议来应付一时之需,就很难指望市场其他方面不投机不钻空子不欺瞒了。


(五)中国证券市场二度受挫,“327”国债期货事件和万国证券公司的垮台(1995年)

  
1996年中国证券市场的热点不在股市,而是在发生“327”事件的国债期货市场。为了开发新市场,也是为了与中国证监会分庭抗礼,获得更为强势的财政部的支持,上交所在1992年12月开始建立国债期货市场,允许部分券商进行自营买卖。1993年10月25日,上交所又向个人投资者开放了国债期货交易。到了1994年秋天,国债期货发展的政策环境出现了重大的变化,面对高达两位数的通货膨胀率,央行出台储蓄保值贴补政策,国债的固定利率也变成了浮动利率,国债期货的价格波动加大,全国各地投资者趋之若骛,成交额明显放大,交易所国债期货清算保证金高达140亿元。与此同时,上交所管理层的头脑也随之发热,对政策环境变化后的风险扩大缺乏足够的认识,没有作出相应的调整,终于发生了1995年2月的“327国债期货事件”。
  
“327”是1992年发行的3年期国库券的代号,240亿元的327国债1995年6月到期,它的9.5%的票面利息加上保值补贴率,每百元债券到期应兑付132元。但是,“327”国债的价格却一直在148元上下波动,因为市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财政部认为与同期银行储蓄存款利率12.24%相比,“327”的回报太低,可能到时会提高利率,以148元的面值兑付。
  
支持这一说法的是在“327”品种上做多的财政部全资子公司中国经济开发信托投资公司(简称“中经开”),它的首任董事长是原财政部副部长,历任总经理均出自财政部,1995年的总经理也是原财政部综合计划司司长。只要稍有国情常识的人都会跟着中经开做多,至少不会与它对抗。
  
将万国证券公司自诩为“证券王国”的总经理管金生偏偏不以为然,他认为,让财政部掏出16亿元补贴“327”,无疑是天方夜谭。他伙同向来在市场上横行霸道的“辽国发”等公司做空“327”。
  
1995年2月23日,财政部发布提高“327”国债利率的消息,多方趁此逼空,“辽国发”也临阵多翻空,管金生走投无路,在下午收市前的8分钟违规抛出700余万元价值1,400亿元的单子,让“327国债期货”价格从151.3元跌到147.5元收市。这天“327”的成交金额占整个期市成交额近80%。当天晚上,上交所取消了最后的违规交易,万国证券一下子亏损了13亿元。管金生因此被判刑17年。万国证券与申银证券在1996年7月合并,成为当时内地最大的证券公司,注册资本也只有13.2亿元。许多年后,申银证券的总经理阚治东仍心有余悸,他回忆当时公司中人也想在当天做空,却无法联系到在香港出差的阚治东,申银因此逃过一劫。中经开虽然是大赢家,但流入账面的利润连1个亿都没有,巨大的财富转移到哪儿去了至今仍是个谜。当时在中经开主管该业务的戴学民1995年年底在北京遇刺,差点没命,此后长期养病,1997年后下落不明。
  
“327”事件之后,国债期货市场仍是动荡不安,5月17日,中国证监会暂停国债期货交易试点。说是暂停,事实上就是关门,因为到了2006年年中仍不见国债期货交易的踪影。不久之后,尉文渊辞去上交所总经理的职务。
  
“327”事件是继1992年深圳“8&#8226;10”事件后,第二个影响到中国证券市场发展进程的灾难。它和“8.10”事件类似,都暴露了中国股市上上下下系统性的腐败和混乱,真正触及到了政府唯恐社会不稳定的神经,大大阻碍了证券市场新产品尤其是衍生品发展的进程。不过,中国证监会再次成了受益者,它真正一统两地交易所已指日可待。
(六)地方政府主导的上涨行情和混乱,最终的结果是中央政府掌握了股市的统治权(1996年-1997年7月)
  
中国早年证券市场的平均市盈率振幅惊人。以深市为例,1991年最高是54倍,最低11倍;1992年是64倍到21倍;1993年是97倍到28倍;1994年是33倍到7倍。但1995年是13倍到5倍,很明显,这一年深圳市场的最高最低市盈率差距偏小。而且不管是13倍还是5倍,对于新兴市场而言,市盈率都是偏低的。到了1996年,中央的宏观调控已见成效,GDP增长10.2%,比上年回落1.67个百分点,全年商品零售价格指数尽管高达14.8%,却比上年回落了6.99个百分点。
  
1996年,深市又要比沪市更具投资价值,因为在1月22日,深市的市盈率又到了最低的8倍,而沪市的全年最低市盈率要到9月12日才出现,但也达到了26倍。于是,深市在龙头股深发展的带动下,从年初便一波一波往上发力,深成指从924点升至最高点4,522点。沪市则一直比较被动,尽管上证指数全年也从550点升到1,258点。
  
两市同时大涨,对已在熊市里陷入水深火热的投资者来说,本是件好事。可是,当时两地政府把股指与金融中心挂起钩来,似乎谁的股市涨得快,谁就是全国的金融中心。于是,从市府到银行到交易所到一些券商到一些上市公司到当地证券媒体,几乎公开共谋如何把股市搞上去。过去,两地交易所的税收和形象都受到地方政府的重视,扶持帮助股市也是很自然的事,但如此大张旗鼓地直接干预股市还是头一遭。在上海方面,由市领导直接指挥,其动员讲话由《上海证券报》的总编辑向我们传达。尽管总编辑本身就是极易激动之人,可从他绘声绘色豪情万丈的神态言语看,这位市领导真把竞争当成战争了。我和《上海证券报》的几位老同事应该很熟悉以往政府和交易所的干预行为,但这次也是目瞪口呆。原先要鼓动市场起来,也只不过是写些充满暗示或“转述”别人的话,而且也不会指明个股的涨跌。而现在是什么都不管了,让券商不加遮掩地在报纸上写文章配合自己做庄的股票,犯了办报的大忌。举一个我亲身经历的例子吧,为了找到一个与深发展相对抗的沪市龙头股,上海方面先是推出上海石化,后来又推出陆家嘴。陆家嘴的炒作动力不仅来自对浦东金融贸易区灿烂前景的想象力,还有对它极良好的分红送股预期。可就在一天下午,陆家嘴公司送来了重大事项公告,其分配方案大大低于市场预期。我作为编委值夜班,看到这公告,知道明天陆家嘴一定会大跌不起。可就在晚间七八点的时候,我们突然接到上交所的通知,要将早已排上版面的公告撤下来,看来有人已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告知上交所乃至政府了。为了市场大涨,不惜改变公司董事会的决策,由此可见当时的混乱劲。顺便一提,政府所确认的“龙头股”并不被市场认同,最后市场还是选择了当时的彩电大王长虹。
  
面对如此场面,北京当然要发作。随着1996年10月深沪行情的再度大爆发,从10月22日起,中国证监会开始连续发布多道通知和评论,警告市场方方面面不要从事融资交易,严禁操纵市场,查处机构违规事件,在《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发表社论,并在前一天晚上的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破例宣读。代表两地交易所立场的《上海证券报》和《证券时报》利令智昏,竟然忽视了这篇重要社论,没有及时转载。北京本来就对这两家报纸厌恶之至,便让两名副总编停职检查,且停止上市公司信息披露指定报刊资格一个月。牺牲一个副总编不要紧,这是媒体经常有的事,可是后者是要断证券报的财路,没了指定信息披露的垄断权,两家报纸就得关门。从此,两家证券报开始乖乖地跟着证监会的指挥棒转。
  
不过,深沪两地的市场早已处于亢奋中,每一次打压,只能让股指稍一回调,随后又勇往直前,市场似乎对平日最害怕的政策利空麻木了。终于在12月15晚,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又全文宣读了次日将在《人民日报》发表的特约评论员文章《正确认识当前股票市场》。文章指出,1996年4月1日至12月9日,上证指数暴涨120%,深成指暴涨340%。几个月来新增投资者开户数800多万,总数超过2,100万,是不正常和非理性的。按惯例,特约评论员文章在《人民日报》发表是件严重的事情;而且,12月14日,管理层已用电报形式将此文传到各省市、自治区和各部委,提前打招呼,这都是极不寻常的举动。文章口气之严厉、用词之尖锐(如“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将扰乱市场秩序的‘害群之马’清除出证券市场”),都使人联想到过去的政治风暴。12月16日,两地市场开始执行股票交易价格涨跌幅10%的新规定,除了某新股上市上涨139%外,当天所有610只股票和基金全部跌停,第二天又是全线跌停。此时,管理层又感到害怕了,忙放低身段,说自己是如何如何爱护股市的,中国股市还是光明的,等等。第三天,股市才在大幅低开后,有资金抄底,将市场稳住。
  
半年后的1997年6月13日,《人民日报》又发表文章,指出1996年9月份以来,海通证券公司、申银万国证券公司和广发证券公司分别操纵上海石化、陆家嘴和南油物业等股价,于是三家公司的CEO李惠珍、阚治东和马庄泉被免职,公司暂停股票自营业务1年。深圳发展银行行长贺云和工商银行上海分行行长沈若雷也被撤职。从今天看,券商操纵股价是罪有应得。而深发展是自己炒作公司股票,属回购行为;工商银行上海分行向券商融资也很正常。但他们确实触犯了当时的法规。
  
组织撰写上述特约评论员文章的第三任证监会主席周正庆事隔多年后(2003年)回忆道,文章阻止了当时股市的过热,在亚洲金融危机来临之前,提前消除了股市的泡沫,对全民进行了一场风险教育。说亚洲金融危机会对中国股市有较大的影响,没什么实质根据,因为后者至今都没好好开放,更何况十年前。至于进行风险教育,也谈不上什么效果,大家觉得这是硬用行政手段压下来的,如果说风险的话,政策风险是第一位的。
  
也就在1997年7月2日,国务院决定将上交所和深交所划归中国证监会直接管理,交易所正副总经理由证监会直接任命,正副理事长由证监会提名,理事会选举产生。
  
两个地方政府不仅失去了对交易所的支配,证券交易印花税也拿得越来越少。1993年之前是全部归沪深两市政府,之后是地方与中央七三开,1998年改为中央88%,地方12%,从2002年起,中央是97%,地方3%。
  
中央看中的不仅是交易税,还有股市这个融资平台。至少从1995年起,一句顺口溜已在股市上上下下流传开来,“吃完财政吃银行,吃完银行吃股市”。这话缺乏主语,谁在吃呢?姑且说是国企吧。大家都知道中国的银行不行了,坏账太多了,现在恰恰相反,需要往银行注资了。从哪儿搞钱呢?当时海外的股市对中国企业的兴趣不大,加之亚洲金融危机,香港市场也难以利用,只有大力发展内地股市了。内地股市的钱又从哪儿来?除了极短时间的例外,银行和国企是不能投资股票的,只有个人或者民间资金有资格进入股市。
  
1997年和1998年,中央政府更加强调股市的规范,但盯住的主要是投资行为,对上市公司和中介机构却网开一面。上市公司是什么?它是股市中的商品。一味强调商店里不能有小偷、骗子,却把假货、次货、冒牌货卖给顾客,这算什么?
  
1998年左右,在市场中转轨的国企十分衰落,中小企业可以MBO或拍卖给个人,可还有一些大型企业不能卖,有些企业又卖不出去,只有去股市融资了。但股市的钱也不容易拿,好的国企可以上市,但你必须兼并一家坏企业。一个健步如飞的人,却要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这是个健康的组合吗?朱基总理曾为国家会计学院写过题词:“不做假账”。但一个不健康的组合,如果必须通过严格的体检,他会做什么。
  
为了挽救破落的国企,让它们进入最应该奖优罚劣的股市,资源的错配是注定的。那么,为他们包装的中介机构和了解内情的投资者会采取何种博弈策略?让他们老老实实地上当?不会吧。当一座大厦的基石是劣质的脆弱的,我们还要指望在大厦里的人安居乐业、行事规矩,可能吗?
  
在过去的战争年代里,为了一场战役的胜利,人们往往会牺牲一个阵地或一支部队。在和平年代中,为了大局,可以牺牲局部利益,这就是毛泽东经常说的“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它可能是中国俗语“宁可断其一指,不可伤其十指”的引申和发挥吧。可是,我们对牺牲的部队和那一个指头应有所歉意,至少有所交待吧。
  
1997年6月26、27日两天内,两地股市共上市新股16只,创历史上市数量最多。上市总量达6.88亿股。6月26日在沪市上市的是粗密股份、海南航空B股和禾嘉股份,深圳则是长城电脑、五一文、福建双菱、南方摩托、西南化机、西飞国际和锌业股份。6月27日,深沪股市又上市6家:鼎球股份、明星电力、清华同方、内江峨柴、山西三维和湖北东桥。
  
在1个月前的1997年5月23日,前身是国营红光电子管厂的红光,以每股6.05元价格向社会公开发行股份7,000万股,募集资金4.1亿元。1998年4月30日,红光实业年报披露每股亏损0.863元,成为中国股市上首家当年上市当年亏损的上市公司,引起了公愤。经调查,红光实业从1996年下半年起,公司关键生产设备彩玻池炉就已出现废品率上升、不能维持正常生产等严重问题,如此重大事项却被公司隐瞒不报。1996年度红光实际亏损1.03亿元,却虚报为盈利5,400万元,骗取上市资格。红光上市后,又将1997年上半年亏损6,500万元披露为盈利1,674万元,在公布1997年年度报告时,又将实际亏损2.2952亿元少报了3,125万元。而且红光仅将募集资金的16.5%(6,770万元)投入招股说明书中所承诺的项目,其余一大部分用于偿还银行贷款和填补公司亏损,另外的1.4亿多元投入股市买卖股票不做假账”。获利450万元。
  
2000年年底,成都中级法院判红光犯有欺诈发行股票罪,判处罚金100万元。这是《刑法》颁布后首个上市公司被追究刑事责任的案例。可是,如此轻微的犯罪成本,对上市公司又有何警戒作用呢?(未完待续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9-5-10 12:52:30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上)

十二、周正毅(1999-2006)

  
2003年的中国股市平淡无味,继续走熊。2003年3月召开的十届人大第一次会议上,温家宝成为新总理,而第五任证监会主席尚福林也是在2002年12月底才上任的,在一个由政府主导的股市中,这意味着不值得什么预期。
  
2003年的中国股市值得一提的是非典型肺炎,尽管首例“非典”发生在2002年11月16日的广东佛山,然后由广东蔓延到全国。当然,真正让中央重视的是“非典”扩散到了北京,为此免去了卫生部部长和北京市市长两位高官。而2003年上半年的中国股市也笼罩在“非典”的阴影之下,“五一”长假休市也被迫延长。由于“非典”造成万人空巷,一些上市公司股东大会延期,而召开股东大会的公司,有的在露天举行,有的则通过电视电话进行。不必去证券公司委托的网上交易却大为盛行,2003年上半年比去年同期增长了一倍。“非典”事件对中国社会和政府有着“典型”的示范作用。在中国语言乃至政治文化中,典型才是主要的和有代表性的,非典型意味着不是主要的。“非典型肺炎”的命名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它是一种离奇古怪的传染病,只要稍加控制,不会传染给许多人,历史上的鼠疫、天花,哪怕是流感,都是“非典型”的传染病。可是在日趋开放的当代社会,任何非典型的问题或危机,如果不对它加以重视,尤其是应该让公众社会有知情权,否则非典型也会成为典型。所以,不管是在“非典”事件的后期还是其后几年出现的禽流感,由于政府及时让公众了解真相,再也没有引发危机。同样,股市也是个非常讲求知情权的所在,中国股市的许多危机开始时也许是非典型的和次要的,但由于大家的疏忽,最终演化成一场行业大萧条。
  
身陷熊市的2003年下半年的中国股市,爆出了三位福布斯排行榜中国富豪的丑闻。不像我们前面列举的一系列事件,这些丑闻并没有实质影响到中国股市的进程,也没有增添什么新的知识。不过,它们对那些惯于用意识形态看问题的人,尤其是海外人士,倒是上了生动的一课。
  
所谓福布斯中国富豪榜是1999年由一位英国小伙子胡润(中文名)搞起来的,说是福布斯排行榜,其实是胡润带着比他更年轻的几个助手在中国内地张罗的,然后挂靠在《福布斯》杂志上。后来胡润与《福布斯》闹翻,与《欧洲货币》有过一段合作,最后干脆叫胡润排名榜。福布斯富豪排行榜在美国就带有娱乐性质,到了中国后更夸张了,无非是满足人们的窥视欲罢了。因为在一个充满地下经济逃税漏税和财富混沌暧昧的土地上,靠胡润几个人去做调查,无异于缘木求鱼。人们经常嘲笑中国富豪榜成了问题榜和丑闻榜,以为是富豪榜让这些富豪出了问题。其实恰恰相反,所谓的富人并不是被胡润们捕捉到了,而是富人经常故意露脸的结果。至少在中国内地,一个经营正常的富人如果不是为了追求政治或社会地位,一般不会自动暴露,无端引来各种势力的注意。只有那些急需信用或者说快要出毛病的富人才会在社会露脸,为自己为借钱给别人和机构壮胆,这样的富豪,进入排行榜后是很容易出事的。这不仅是大陆,台湾地区也有。我最近看到台湾一份有名的杂志《财讯》上刊载了一个曾经是台湾股市的新贵,他吹嘘自己现在在上海开发房地产是多么的成功,然后又说他所控股的一家在香港创业板上市的大陆企业业绩良好得让人羡慕。我早就知道这个台湾新贵,但过去他一直很低调。我非常好奇,马上打电话给这家大陆企业里的朋友询问,才知新贵已不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他的财务早已发生问题,而这些文章可能是财经公关公司安排的吧。顺便一提,胡润2005年又搞起了中国富人募捐财富排行榜,但同样让人生疑,例如名列第二位的杨澜是中央电视台的前主持人,她和丈夫吴征的事业看上去很红火,但我所遇到的每一位和吴征共事或对吴征有所了解的人都对此摇头不已,我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会对社会有真正的奉献。
  
2003年引人关注的福布斯中国富豪是周正毅、杨斌和艾沙由夫。周正毅2002年的身价为27亿元,中国富豪排行列第11位,上海富豪排行列第1位。周正毅在内地名气不大,却在香港招摇过市,被称为“上海首富”。周正毅1960年出生于上海,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做过不少生意,但真正发大财是在1995、1996年间,当时很多国企排队上市,他收购了五六十家公司的职工股,当初购进时的股价大多为二、三元,价格很低,但上市之后价格惊人,一般都有几倍的涨幅,有的甚至高达几十倍。周正毅和妻子毛玉萍自称赚了好几个亿。
  
很多人都不相信周和毛的话,周后来经常吹牛,但这可能是真话。发行市场通常叫一级市场,流通市场叫二级市场,当时中国股市还有一个市场叫“一级半市场”,即进入二级市场流通前的交易市场,不少人因此暴富。我有位朋友仅收购了一家企业的500万元职工股,上市翻了20倍,成了亿万富翁。在上世纪90年代,比较“简单”地创造出中国股市富豪有两次机会,一个是90年代初购买新股的认购证,另一个就是一级半市场的淘金者(我们在其后的“个人投资者”章节中还会分析这个现象)。
  
1997年,周正毅成立上海农凯发展集团,这是一家控股公司,是他所有企业的旗舰,旗下有数十家不同行业不同性质的公司,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企业体系,被称为农凯系。农凯系掌控的上市公司有5家??大盈股份、海鸟发展、徐工科技、上海地产和商贸控股,后两家在香港上市。我们已说过,所谓的企业系,一定有金融机构平台,周正毅也不例外,他曾控制富友证券和大通证券两家证券公司。
  
周正毅在上海和香港打出了两套不同的策略。在上海和内地股市,周正毅异乎寻常地低调和谨慎,只在一个较小的圈子里的人知道他的底细。但在香港,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周正毅以8,600万港元购入香港富人成堆的渣甸山白建时道81号的900多平方米的豪宅,又用了3,000万港元装修。然后于2000年向警方报警,声称自己失窃了130万港元现金,引起香港媒体的关注。周正毅和杨恭如等香港娱乐圈女星过往甚密,在媒体娱乐版面上而不是财经版上频频露面,让人对他挥金如土的生活方式大为欣羡。等周正毅在香港进行了两次收购动作后,“上海首富”的头衔落在了他的头上。
  
作为一个生意人,周正毅有着不错的眼光。他先花气力收购了一家香港上市公司盈荣股份,更名为上海商贸,然后将上海商贸的全部股权抵押给中银香港,从而获得21亿港元的授信额度。接着,周正毅用其中的15亿港元收购接近六成股权的另一家香港上市公司建联通。当时这家公司的现金储备便有19亿港元,市值却只有20多亿港元,被严重低估。
  
周正毅在内地做庄的徐工科技的基本面也相当不错,各地的公路建设和大兴土木为公司带来庞大的订单,2006年被海外私募基金凯雷收购并非偶然。周正毅大肆在上海收购地皮,他看中的都是好地皮,如静安区“东八块”地块,属上海市最大的旧城区改造工程。
  
周正毅的主要问题是在上海和香港两线作战,又经营这么多公司,资金链太紧张了。他以“上海首富”自居,不考虑“上海”在政治格局中是多么敏感的字眼,最终在中银香港给他的21亿元贷款上栽了跟头。中银香港的行长刘金宝此时正在被追查,并在不久后被逮捕,刘的发家之地也在上海,他与周正毅及其他上海的渊源是很容易让人顺藤摸瓜的。
  
周正毅的农凯系土崩瓦解,他和妻子毛玉萍分别在上海和香港服刑。周正毅的两项罪名是内地人所熟悉的,操纵证券交易价格和虚报注册资本罪判刑3年。操纵股价,名符其实,农凯系从1999年6月至2003年5月间,最高占有徐工科技流通股约96%,股价上涨了400%。后一个罪名却很别致,它在新《公司法》2006年1月1日通过后已消失。因为新《公司法》再也不强求公司的注册资本一步到位,投资公司可以用五年时间缴足。当然,人们也明白,周正毅的后一项罪名只是一种安排,否则早就有成千上万个中国企业家被不合理的旧《公司法》捉进监狱去了。
  
2001年福布斯中国第二富豪杨斌其实是在2002年落马的,但他2003年被判的18年徒刑倒是意味深长。他的神奇经历对海外的震动要比内地股市来得大。杨斌是个退伍军人,后成为荷兰公民。1998年,杨斌成为内地A股广华化纤的第一大股东,并在1999年改名为欧亚农业,股价从9元/股涨到28元/股。
  
他的最大手笔是在沈阳建立“荷兰村”地产旅游项目,其中的大部分(3,000亩)竟然是政府划拨,也就是无偿赠送。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里头大有学问。2001年7月,杨斌把“荷兰村”等项目打包在香港上市,公司也叫欧亚农业,募集资金6亿多元。2002年9月19日,欧亚农业在香港停牌,原因是中国证监会函告香港证监会,欧亚农业存在涉嫌业绩造假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公司自称1998年至2001年总收入达21亿元,但国家税务总局的调查结果是杨斌所有的公司资产总收入不足1亿元。
  
杨斌真正让人觉得他是个折腾高手的是,2002年9月25日他自称获得朝鲜委任为新义州特首,但他还是在10月4日被捕。2003年7月14日,杨斌以虚报注册资本罪、单位行贿罪、伪造金融票证罪,被判有期徒刑18年。作为经济犯罪,这个判刑是很重的,只有管金生等少数几人有此待遇,他们可能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事发后还要折腾一番。
  
艾克拉木.艾沙由夫是2003年胡润推出的中国富豪第22位,但这种以流通市值计算的办法,对艾沙由夫来说只是纸上富贵罢了。艾沙由夫是新疆上市公司啤酒花的董事长,他控制这个股票也像德隆的长庄,居高不下,却怎么也不能套现。2003年11月3日,扛不住的艾沙由夫跑了。公司涉及担保额17.87亿元,应收款2.65亿元,其他应收款1.95亿元,逾期贷款1.4亿元,预付账款4.88亿元。于是,股价从16元/股跌到4元/股,连续14个跌停板。
  
引人注目的是,艾沙由夫曾担任新疆人行金管处处长。人行金管处在当年权势很大,像上交所第一任总经理尉文渊和我们下文会提到的早年在深圳市场最强悍的券商君安的董事长张国庆都坐过这个位置。不要说金管处处长,只要在银行中稍有实权,如果没有职业操守的话,就可能获得极大的财富,在那些长庄的“老鼠仓”(即知道内幕信息的跟庄者)中,银行中人一定不少,因为他们是资金的供应者,当然明白庄家的运作详情。艾沙由夫也失踪了,中国证监会只能判他个证券市场永久禁入。问题是他换张脸孔或换个身份通过QFII进来,谁拦得住他?
  
许多年前,我曾问过台湾《财讯》的一位资深编辑,当年台湾的地雷股制造者和庄家的命运如何?他说很多人到处逃亡,命运悲惨,最后甚至流落街头。16年的中国证券市场已制造出一批流亡者,如“327”国债期货事件中的多翻空投机家“辽国发”公司的高岭兄弟、中科创事件的吕建新(吕梁)和朱焕良、亿安集团的董事长罗成、诚成文化董事长刘波(2003年9月逃亡日本)、民丰实业董事长孙凤娟(2002年10月)、四砂股份董事长李协平(2003年年初)、托普软件董事长宋如华(2004年4月)和南方证券董事长沈沛,等等。
  
2003年真正让人看到希望的是香港股市,“非典”之后,香港市场的H股开始了一波壮观的大牛市。其中的一个主要推动力是美国股神巴菲特,他一反不买海外股票的惯例,开始持有H股中石油。这震动了海内外的投资者,尤其是那些信服巴菲特价值投资的内地人士,他们平日只在书本中揣摩巴菲特持有可口可乐、华盛顿邮报和宝洁等美国公司的理由,现在有机会买入一个自己所熟悉的股票,又能分享巴菲特的智慧,何乐而不为。
  
2003年上证指数轻易下行至1,500点以下,创下新低1,307点。尽管年终收于1,497点,要比2002年收盘价上升10%,可是中国股市仍然前途未卜。

十三、铁本事件(1999-2006)

  
对刘鸿儒、周道炯和周正庆这三位老同志来说,中国证监会主席是他们仕途的终点。但从第四任主席周小川开始,这个惯例被打破了,周小川升任中央银行行长,实现了他做中国格林斯潘的梦想。第五任主席尚福林来自农业银行行长的位置,也是个有为又懂得为官之道的人物。尽管我在写本书的时候,尚福林仍是中国证监会的主席,但这个位置和经历应该是他上升的一个中转站。
  
2004年2月1日,又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在晚间七点播报了由国务院签发的《国务院关于推进资本市场改革开放和稳定发展的若干意见》,因为有九条意见,俗称“国九条”。这种政策形式在中国股市史上还是首次,确实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至少它不似以往那样,采用发布直接利好措施来提升股市,只让市场亢奋几天就失去了兴趣。“国九条”是战略性的和纲领性的(从另一方面来说,不以为然的人也可以说它空洞无物),试图从整体上来统筹解决中国股市的问题。
  
“国九条”中有一个新鲜的提法,将一个并不新鲜的老问题搬上了台面,那就是“积极稳妥解决股权分置问题”。中国古语有“朝三暮四”的说法,尽管把中国投资者比喻成被驯养人调教的猴子很不雅观,但事实上它确实还要解决国有股和法人股的流通问题。进一步而言,当年的“国有股减持”还不敢提“国有股流通”,现在索性是要让非流通股与流通股并轨了。事实也证明,此后两年多的中国股市就是围绕着“股权分置”问题转的。
  
自2001年起,中国股市已持续了3年的熊市,人们以为在中央政府的支持下牛市重临,于是大举建仓,看多市场,从1月份的1,600点以下一直做到1,783点。但这只是熊市中的一个大反弹,就像一头冬眠的熊迷迷糊糊地走出树洞,看了看外面,仍是冰天雪地,便回转身再入树洞睡觉。熊市里的大反弹是最能迷惑人的,有许多已避开3年熊市的人,在这轮行情中惨败,2004年年底上证指数又收在1,266点,下跌幅度惊人。
  
引发反弹仓猝结束的大背景是4月中央政府的宏观调控。2003年“非典”事件之后,中国固定资产投资迅速膨胀,全年完成5.5万亿元,增长26.7%,2004年一季度又增长了43%。最醒目的指标是2003年钢铁、水泥投资分别增长了92.6%和121.9%,2004年一季度分别增长了107.2%和101.4%。投资膨胀又助长了信贷规模的过度扩张,广义货币供应量(M2)在2003年上半年的增长率已达20.8%,同比加快6.1%,新增贷款1.78万亿元,已接近2002年全年的水平,而2004年一季度M2同比又增长了19.2%。1998年以来的财政扩张政策原本是为了防止中国经济通缩,令人惊讶的是,它现在似乎拉动了全球经济。全世界都在讨论“中国因素”,与2000年时的“因特网”一样,成为解释一切经济现象的原因,只不过一个是实物经济,另一个是虚拟经济。中央政府在4月25日提高存款准备金的同时,又采取了一个非常有中国特色的手段,严肃查处“铁本”违规建设钢铁项目。
  
这种做法让我联想到1993年宏观调控时的长城大案,尽管很多人早已忘了这件事,其实将它与“铁本”案做个对比,就可以看出中国宏观调控手法的进步与不足。
  
1993年3月“长城”案发时,我正在北京采访,发现那些平时能说会道的学者官员们都哑口无言,知道这事的厉害。“长城”是北京长城机电科技产业公司的简称,公司的总裁叫沈太福,他从1992年6月到1993年3月,短短的10个月内在全国集资10多亿元(约合1.2亿美元),涉及上到中央干部下至普通百姓近20万人。最后,沈太福被枪决,支持他的国家科委副主任李效时被判处20年徒刑。
  
沈太福集资的项目是一个叫“调速电机”的发明专利,据说比普通电机节电20%-70%。从1989年长城公司成立到1992年5月,沈太福虽然只用了10万元就买下了发明,但等到通过国家机电部鉴定,已欠下北京数家银行近5,000万元的贷款。在今天,沈太福可以找风险资本家投资,但在当时是不可能的。
  
于是沈太福在《技术合同法》里找到了融资的依据,那就是技术合同是可以转让的,“价款和报酬及其支付方式由当事人约定”。沈太福把整个专利拆开来卖,跟一个个出钱的人签合同,集资开发电机,出钱的人谁也拿不到专利,沈太福给他们的月息是2%,加上国家科委公开支持及大小媒体的鼓吹,长城在短短的20天里就集资了2,000万元之多。由于国家科委和中国人民银行都是国务院管辖下的同级部门,后者眼睁睁地看着全国老百姓把钱从国家银行往长城公司那儿搬。直到1993年利息为9%的国债也发不出去,中央政府决定整顿金融秩序,在长城公司开始集资9个月以后,央行下达了制止长城非法集资的文件。
  
此时长城公司已将10亿元资金用去2亿,若按央行的要求还款,公司肯定得负债累累,沈太福也没有好日子过。他孤注一掷,决定把事情搞大,向法院状告央行,要求央行宣布整改文件无效,并赔偿损失1亿元。也许就是这个疯狂的举动要了沈太福的命。
  
10年后的铁本涉及的是超百亿元的项目。“铁本”的全名是“江苏铁本钢铁有限公司”,老板戴国芳是个常州民营企业家,他早年回收废铁,加工卖掉,后来通过承包租赁濒临绝境的5家国有钢铁企业,赚到了第一桶金。1996年10月,戴国芳成立了铁本公司,到2003年,铁本的钢产量达到100万吨,年销售收入超过25亿元。同时,戴国芳被一份杂志估计身价有2.2亿元。
  
民营资本的天性就是扩张。2002年,戴国芳提出一个宏大的计划,在三年内超过世界排名第五、产能2,000万吨的宝钢。他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先后获得9,400亩土地,成立了7家合资、独资公司,将项目化整为零,拆分为22个子项目向有关部门报批。2003年6月,边设计边施工边报批的铁本临江钢铁基地项目正式展开,原来设计项目规模是200万吨,在各方面的鼓动下,最后变成了840万吨,实际投入105.9亿元。
  
活该铁本倒霉的是,2004年年初有两位新华社记者调查三农问题,偶然听到“常州有家企业在长江边建钢厂”的说法,临时去搜寻,找到了铁本,并向中央汇报。中央对此非常重视,2004年3月底,温家宝总理亲赴江苏,召来常州市领导听汇报,4月初,温家宝和前总理朱基亲临常州调查铁本问题。4月19日,戴国芳等人以偷税漏税的行为被公安局刑事拘留。
  
耐人寻味的是,直至两年后的2006年4月19日,戴国芳仍没有被法庭审理。
  
用一个人和一家公司的整顿事件来敲山震虎,这是一种成本较小的调控方式。几年前,在人们对富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影星刘晓庆因偷税漏税入狱。刘晓庆的个性不一定讨人喜欢,可她在这件事上却没有引起公愤(她不是因富有而讨人嫌),反而受人同情。铁本未经中央批准“滥用”国土资源圈地扰民固然违法,但戴国芳建钢厂未必不应该。
  
其实,中国的计划经济理念早已深入人心,换句话说,有些人总认为他们比别人理智聪明,有权来配置资源。不仅是负责审批的官员如是想,一些自以为有经验的企业家也有此病。在2004年中国汽车业还未起飞前,中央电视台《对话》栏目做了一档节目,请联想总裁柳传志等一批明星企业家评点浙江民企吉利老板李书福的“造汽车梦”。他们几乎众口一词地认为,汽车业是个门槛很高的行业,没有产业经验的李书福没必要去做。李书福也很可爱,嘴巴说不过这批所谓的“企业家”,但他执着地坚持一句话:“我就是要做汽车。”观众本来对李书福有些怀疑,但一对比这个场面,都认为李书福更具备企业家精神。后来,吉利汽车远销海外。最近上海也打算生产自有品牌的汽车了,比起吉利,上海汽车产业的经验要丰富得多,可他们就是担心自不量力,直到吉利成功后,才恍然大悟。我们的审批人士经常挂在口上的是重复建设和技术水平不够,但谁也没想到,当年回收废铁的戴国芳已经建起了一个产能100万吨的钢铁工厂。同样,彩电大王的长虹是最后一家获得引进彩电生产线的厂家,冰箱业龙头科龙也是最后一家允许生产冰箱的厂家。最后一家,其实也就是努力争取得来的“准生证”。除了市场之外,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准确判断企业能否成功以及企业家的才能如何。
  
在铁本事件方面,它受到了两方面的歧视。一方面是国有企业和外资。宝钢股份在2004年4月曾明确表示近期不再融资,但4个月后又增发50亿股合计280亿元新股,用于公司整体上市。而早在4月22日,也就是戴国芳被捕3天后,与常州仅距105公里的苏州工业园区内,投资17亿元的澳大利亚博思格钢铁公司却开业了,该公司的总裁递交申请材料后的7个工作日内就拿到了园区颁发的营业执照,顺利得简直让国人发疯。另一方面,与铁本同是典型同是民营企业的宁波建龙却化险为夷。位于浙江省的宁波建龙投资12亿美元和年产600万吨的钢铁项目也是未经国家批准,且采取了与铁本极为相似的操作模式,而且早在2003年年底和2004年2月初,国家有关部门已到建龙调查,但迟迟未见结论。最终还是在“铁本事件“的三周后,由中央电视台率先报道了该事件。宁波建龙的背后是民企富豪郭广昌,显然,郭广昌要比戴国芳有办法得多,最有幽默感的是,在“铁本事件”两周年左右,被责令停工的宁波建龙又上马了。
  
“铁本事件”另一个被广泛讨论的问题是地方与中央的博弈。我们对这个问题并不陌生,因为前文在叙述1996年中央与深沪地方政府股市博弈中已有所提及。中央要干预和调控地方,是担心地方政府为了GDP增长的政绩,不惜制造泡沫,然后由银行买单,四大行坏账累累就是明证。而在目前的体制下,套用一句老话,用GDP增长考察地方政府的政绩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但可能是最好的硬指标。


十四、德隆前传(1999-2006)

  
导致2004年春天股市暴跌的另一个主因是头号庄家德隆集团的垮台,虽然市场对它的失败早就有了比较充分的心理准备。2001年中科创业庄家出事后,人们就把注意力主要放在德隆身上,各种媒体舆论都试图寻找突破口,给予德隆致命一击。其实,庄家操纵股价的模式已经非常清晰,做高股价进行质押融资然后继续操纵股价再质押融资,循环往复,这种模式只是理想,在现实世界中,这样做是需要资金成本的,而且成本会越来越大,如果内在系统没有创造出与成本相匹配的价值,它一定会崩溃。
  
尽管谁都知道德隆在做违法和危及金融系统的事,可谁都动不了它,银行照样贷款给它,并听任它把触角伸向上市公司、证券公司、信托公司和银行,通过上市公司的互相担保、证券公司的委托理财和金融机构本身的资金,继续走着它的不归路。
  
到2002年,几乎所有的庄股都奄奄一息了,只有德隆系的上市公司股价逆市而行,与此同时,唐氏兄弟中的唐万里还当选为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再次对德隆集团作出了政治肯定。另一方面,德隆发动财经公关机器,请了大量世界著名的策划管理咨询公司为它包装,花了不少银子。有意思的是,有个博士先写了一本美化德隆的书,德隆出事后,又写了一本有关德隆内幕的书,大发横财。
  
其实,德隆内部早已岌岌可危,除了当家人唐万新之外,所有的内部人都觉得应该收手,承认失败。但唐万新一意孤行,他认为只有不断做大,大到让国家都没法收拾的地步,德隆反而更安全。这可能就是唐万新的“智慧”吧,当一个人的牛皮吹到超出旁人的日常经验时,反而让人觉得可信。德隆的最大卖点是自称不是在做企业,而是在整合行业,而且不是整合某个行业,是承担国家“发改委”的功能,整合许多行业。我们可以看看德隆旗下的新疆屯河是怎么搞的。
  
新疆屯河要整合四个产业??番茄、果汁、制糖和水泥。公司的番茄生产能力超过24万吨,产能居亚洲第一,世界第二,但到底产生了多少利润,公司从未披露过。也就是说,番茄产业是为新疆地区的就业作出社会贡献。关于果汁行业,公司曾与业内最有名的汇源果汁合资,并占51%的股份,却没有实际控制住企业,还是由汇源方面的管理层说了算,2003年,合资公司失败。公司进入制糖业是在2002年,及至德隆崩塌,还看不出什么效果。
  
新疆屯河在水泥行业的拓展最为成功,不过不是整合,而是将它收购的新疆第一大水泥上市公司天山股份当成了提款机。据中国证监会的调查,虽然新疆屯河在2003年7月才获准收购天山股份,但早在1999年3月,天山股份以表外立账等方式与德隆系发生委托理财等关系,一边隐瞒利润,一边为德隆提供资金,及至事发,已达20亿元。
  
事实上,唐万新这个想模仿19世纪末摩根财团整合铁路等行业的狂人,后期只不过成了一个融资员罢了。在检察机关讯问唐万新的笔录中,唐万新自称德隆每天都有到期无法兑付的资金,导致发生客户游行、以自杀相威胁、砸证券营业部等事件。为了应付危机,唐万新等人每天都要开“头寸会”,根据每天现有的“头寸”(所有的下属金融机构的日现金余额的总和)排列解决危机的顺序,各金融机构能够解决的兑付危机占业务量的80%左右,剩余的就报到“头寸会”上来解决。到了2003年10月以后,德隆所控制的各金融机构几乎没有新的资金进账,唐万新就调德隆产业和银行的资金或者向朋友借款来应付兑付危机。
  
到危机爆发时,德隆系总负债高达570亿元,其中金融企业负债340亿元(200多亿元未兑现),实业企业负债230亿元(包括银行贷款及担保167亿元)。仅德隆系控股的德恒证券一家,就以承诺保底和固定收益率的方式,向413家单位和772名个人吸收资金208.9亿元,至案发时尚有68亿元未兑付。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德隆明目张胆地挑战法规,无人敢管,最后只有“自我爆炸”。2004年4月13日的股市上,合金投资跌停;4月16日,9点30分股市开盘,40分钟后,新疆屯河跌停;同日10点35分,湘火炬跌停;10点45分,合金投资再次跌停。人们终于看到德隆崩溃的一天。到了2004年6月30日,湘火炬从1月30日的15.31元/股跌到3.33元/股;新疆屯河从1月30日的14.42元/股跌到3.30元/股;合金投资从3月31日的26.95元/股跌到4.36元/股。
  
唐万新于2004年12月17日被拘捕,同时被捕的还包括德隆的60余名员工。2006年春在法庭上接受审判的唐万新仍认为他是在向股神巴菲特学习,集中持有股份。是的,巴菲特曾集中持有可口可乐,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由于可口可乐的业绩不断上升,股价也持续上升。而德隆集中持有新疆屯河等股票,公司的业绩根本就不行,于是,庄家唐万新只能靠自己来划出一条持续上升的价格线。巴菲特的集中投资是在创造价值,而唐万新的长庄是在毁灭价值,完全是两码事。
  
2004年8月,由专门处置银行不良资产的中国华融资产管理公司接手德隆,与此同时,央行注资德隆,资金多少没有确切的说法,170亿元或73亿元都有。央行巨资援救一家民企,这还是第一次。
  
在特种民企德隆的崩溃声中,2004年6月28日,新和成等8家民企在深圳交易所上市,标志着中小企业板市场正式启动。中小企业板原来叫创业板市场,2000年准备开业,所以深圳交易所在2000年9月就停止上市新股,中国证监会有将上海定位为主板主场和将深圳定位为创业板市场的意图。没想到股市风云突变,市场越来越乱,2001年11月7日,朱基总理在文莱表示,吸取香港与世界其他市场的经验,把主板市场整顿好后再推出创业板市场,在证券市场未整理之前,如果贸然推出创业板市场,担心会重复出现主板市场的错误和弱点。这番话确有先见之明。世界股市真正成功的创业板市场只有美国的纳斯达克市场,香港的创业板市场自创立以来就浑浑噩噩,成交低迷。我当时也提出,中国的主板市场就是创业板,风险大,收益却很低,很难想象再搞一个比主板风险还要大的市场,会如何是好。不过,迟迟未开创业板市场的深交所却因此不能上新主板上市公司,变得日益边缘化。2004年的中小企业板市场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8家中小企业上市后第一天,就创造了不少亿万富翁,仅德豪润达一家公司就有4位,而大激光董事长高云峰以17.4亿元位居榜首。
  
但就在十个交易日后,8只新股中的江苏琼花发布公告,说它上市前隐瞒了三笔金额合计为3,555万元的国债投资,其中一家接受委托的机构德隆系的德恒证券已出现信用危机,不知能否收回投资,等等。市场一片哗然,消息传出的当天,江苏琼花股价大跌6.75%,并拖累中小企业板整体走低。这种事在主板市场屡见不鲜,但毕竟是众目睽睽的中小企业板啊。6天后,中国证监会以惊人的速度表态,要对江苏琼花立案稽查,并对保荐人进行处理。11月3日,江苏琼花的正副总经理辞职。

十五、股改(1999-2006)

  
2005年春天的中国股市满目疮痍,五年的熊市让绝大部分投资者损失了七、八成市值,管上证指数跌了五成,证券公司被大批托管,相当数量的私募基金灰飞烟灭,庄家们也损失惨重,抓的抓,逃的逃,只有共同基金元气尚在,主要在一些大型蓝筹股里互相抱团,取暖过冬。
  
中国的古语“置之死地而后生”此时发挥了作用。既然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的地步,出台什么利空市场的政策对社会稳定不稳定也就那么回事了。2005年4月29日,中国证监会主席尚福林终于说服了国务院,开始宣布要从根子上解决股权分置的问题。
  
中国证监会征求解决股权分置的方案据说有几千种,但最终发现面对千差万别的上市公司、非流通股股东和流通股股东,根本不可能找出一个能让大家都满意的方案。包括中国证监会在内的政府终于明白,千千万万个投资者和市场主体要比他们更为聪明,说得更准确些,仅在这个问题上的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终于让证监会失去信心,把股权分置这个难题推向市场来解决。
  
让人感慨的是,中国证监会最后还是要表现一下自己的聪明,人们还是接到通知,要注意和控制这个利好消息发布后股价暴涨所产生的影响。而市场中人听到这个通知后却是哭笑不得,这好比最寒冷的严冬到来时,却让人们做好防暑降温工作,这就走远了。2005年4月29日,上证指数收盘是1,159点,到了2005年6月6日,正在执行第一批解决股权分置(以下简称“股改”)试点的公司在网络投票时,上证指数跌穿千点,最低为998点。
  
而我们刚才所说的坏得不能再坏的股市环境救了自作聪明的证监会,市场早已到了具有投资价值的底部,“股改”的宣布又让它过度暴跌了一把,但力量已经有限了。
  
由于已停止融资,从2005年到2006上半年,中国股市中几乎所有的人和机构都在忙着一件事,围绕着股改运动。真的,它是一场运动。
  
股改的核心就是非流通股股东向流通股股东赎买流通权,俗称“补偿”。宝钢的独立董事单建伟在媒体上发文,抗议这种不合理“补偿”,企图影响中央政策。但人们很快发现,单建伟是入主深发展银行的美国私募基金新桥公司的项目负责人,他心疼自己刚投入深发展的钱贴给了流通股东。事实上,股改的补偿对象是A股股东,而不是B股和H股股东,这就很说明问题,非流通股不在B股和H股两个市场流通,不会因为供应量的增大影响它们的股价。
  
股改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类似当年的土地改革,中小投资者在中国股市历史上第一次有了主人翁的感觉,当然,这也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因为在过去非流通股股东占2/3的情况下,不要说中小股东,连机构也奈何不得上市公司。两年前,招商银行因发行可转债,惹来众多基金和券商的强烈反对,最后还不是乖乖服输啊。这次不同了,非流通股股东是“索赔”对像,没有表决权,同意不同意流通,完全由流通股股东决定,按规则,必须经参加表决的流通股股东所持表决权的三分之二以上方可通过。
  
参加第一批试点的四家公司中,至少有两家还不适应这种流通股股东享有民主决定权方式,“三一重工”的董事长、号称“湖南首富”的梁稳根2005年5月14日约见媒体时,抛出了“大猪拱食小猪别闹”即著名的“猪论”:“一头大猪带着一群小猪,墙上挂着一桶猪食,如果大猪不把猪食拱下来,小猪就一点都没得吃。现在,大猪将猪食拱下来了,一群小猪就开始闹意见,要求得到更多,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人们愤怒了。梁稳根在为包括自己在内的非流通股股东表功,他似乎在为所有股东的利益服务。但包括梁稳根自己,谁都明白非流通股股东才是这次股改的最大受益者。如果在过去,人们再怎么表示愤怒,梁稳根都可以毫不在乎,但这次他不仅让手下数次道歉,而且“大猪”修改了补偿方案,向流通股东支付对价的方案是10股送3.5股和8元现金。
  
清华同方的方案是每10股送3.56股,比其他两家(金牛能源每10股送2.5股、紫江企业每10股送3股)要好。而且,以后的股改对价支付方案也证明只要高于每10股送3股的水平,一般中小股东都能接受。但清华同方却成为四家股改公司中唯一没有通过股改的公司,因为流通股股东赞成比例只有61.91%。
  
清华同方的股改失败给了后来者许多经验。首先,有基金等机构持有大量流通股的上市公司较易通过,在三一重工和紫江企业的前十大流通股股东中,基金持股分别占整个流通股的25%和15%,而清华同方只有4.5%左右。所以,梁稳根的“猪论”并不影响三一重工以93.41%的高票通过。其次,也有比清华同方流通股股东更为分散的上市公司,但清华同方是历史上被炒作得离谱的高科技股,历史最高价一度接近72元/股,最高复权价位高达200元/股,而目前的价位只有10元/股左右,近几年的经营业绩又不见起色,投资者对清华同方的对价要求就比较高。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当股民要求清华同方修改方案时,后者自恃对价已送得够高了,拒不同意,结果失败。以后的上市公司学聪明了,股改时宣布第一次对价方案时早已为修改预留了空间,然后一定会修改一次,态度很好,实质上并没有什么改变。
  
为了股改成功,上市公司使出浑身解数,通过各种手段向流通股股东拜票。拜票这个术语是描述民选候选人如何向选民拉票,但用在这里也是很贴切的。不过,股改的上市公司在向股民拜票时,有时会按每股多少钱向证券营业部购买赞成票,这就是“贿选”了。上市公司的对价方案也是五花八门,各自表述。常用的是送股和派现金的方式,这也就是前四家试点的模式。在第二批42家试点公司中,有34家推出了送股方案,占80.95%,其中最高的每10股可以送5股,最少的是每10股送1股。派现一般是配合送股,也有上市公司采用缩股和送权证,但不多。
  
除了这些送股派现外,有些上市公司还有辅助条款,如中国证监会本来要求股改的上市公司的非流通股股东应当承诺,其持有的非流通股份自获得上市流通权之日起,至少在12个月内不交易或者转让,有的股改公司就延长禁售期,从24个月到几年不等。又如中国证监会规定,在禁售期满后,非流通股股东应承诺,出售股份的数量占该公司股份总数的比例在12个月内不超过5%,在24个月内不超过10%,有些公司就承诺,在禁售期满后,在一定期间内保证最低持股比例。还有的如宝钢集团承诺旗下的宝钢股份价格如低于4.53元/股,前者将累计投入不超过20亿元的资金增持流通股,这个承诺变成了投资者大批套现的靶子,宝钢集团用完了20亿元,股价还是跌破了4.53元/股。
  
股改是一场运动,既然是运动,就是一个大萝筐,什么东西都往里装,例如管理层股权激励方案也随之出台,从目前的个案看,管理层设计的奖励目标让我们这些外行都跃跃欲试,说得偏激些,哪怕是个傻子,也能拿到激励,只不过是多少而已。
  
到了2006年春天,参加股改的市值已超过60%,没有通过股改的公司却只有10家,主要是与流通股中的较大持有者的谈判没成功,这些对手往往是基金和被套的小庄家。最有趣的是,金丰投资套住一位专写改革的名作家周梅森,而且套得不少,周梅森奋笔疾书,写了类似《我控诉》的文章发表在媒体上,金丰投资的股改方案当然黄了。
  
接下来的股改会越来越难,因为前面的上市公司有把握才会进行股改,后面的公司就是有各种困难的了。少部分未股改的公司有何结局,在2006年春天还不是很清楚。毕竟这么多年来,大家都说股权分置是中国股市的最大问题,是万恶之源,现在快要解决了,它真的那么神奇吗?
  
我不这么看。中国股市早就有全流通的股票,如我们本章最开头提及的上海股市“老八股”中的大多数股票,但谁也没去研究没有股权分置,它们究竟有多么好。
  
??中国股市,仍是雾里看花。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徐星官网 ( 粤ICP备14047400号 )

粤公网安备 44030402005841号

GMT+8, 2024-4-26 06:22 , Processed in 0.025871 second(s), 12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